小说吧 关注:6,734,284贴子:37,627,444
  • 5回复贴,共1

【原创】信民(练笔/短篇/未完)

只看楼主收藏回复

傳統的嶺南式老屋,明明陳腐的連門口土地福神的牌位都長出一層厚厚的青苔,橫幅卻時髦的貼著『神愛世人』。


IP属地:广东来自Android客户端1楼2020-08-27 12:01回复
    我是不信教的。或者說——也許我不太信外來的教派。
    而我們這邊很多人信奉天主教。
    彈丸一塊地方,能看到大道上人來車往,銀行對面就是一座小小的教堂。
    跟其他地方的恢宏不同,它並沒有中史書上鑲嵌著彩色玻璃的絢麗,更多的是郁郁蒼蒼的一片矮灌木叢里。埋在喧鬧的人間當中,挨近便是接地氣的士多店,老闆一邊搖著葵扇散熱一邊收聽明珠台的純英播報新聞。
    隔離鄰舍便是它忠實的擁躉。每逢一段日子,一群虔誠的教徒結伴到小教堂里,「今日係禮拜天。」然後有人在一邊彈鋼琴紛紛吟唱,熱鬧非凡。
    Hallelujah!Hallelujah!Hallelujah!.......


    IP属地:广东来自Android客户端2楼2020-08-27 12:02
    回复
      路過他們的屋子,門前的揮春貼的並不是常見的『和順滿門添百福,平安二字值千金』,而是『基督福音千秋頌,聖經真道萬代傳』。傳統的嶺南式老屋,明明陳腐的連門口土地福神的牌位都長出一層厚厚的青苔,橫幅卻時髦的貼著『神愛世人』。
      繞了一個大圈,終於回到逼仄的家里......不,應該是鳥籠。掀起門前擋光的佈簾子,聞到一股刺鼻而熟悉的廉價煙草味。
      一群社會低層的師奶,圍著簡單支撐起的板凳桌,嘩啦啦儼然開始洗牌。吃到胡的自然眉開笑顏,輸得掉底褲的仍在勉強維持自己的體面。
      「帶娣來斟水!快手快腳!」
      隔壁家陳太喊我名字,對待我如同自家傭人一般的自然。
      而我也照做了。這是來自於多年被迫馴養的乖巧,這種無聊毫無作用的指令融入我的血脈一同在體內循環不斷。我趕緊往狹窄的小廚房裡拿起剛剛滾好的水咕嚕咕嚕倒入裝滿半兩從漪香樓剩下過期最次等的茶葉渣里沸成一壺『茶』。
      「帶娣——」外面的人正亢奮,叫我的名字都帶著喉嚨燒乾冒煙的味道。
      「丟那星,只賠錢貨色日日係度咪咪摩摩!」
      等我出去並不隔音的小廚房,又是一段行雲流水的摸牌,她們自摸的手速就跟平時到街市偷拿幾根小蔥小姜一樣快。
      「阿彌陀佛,今日贏甘多。」三座的是羅太,她先生是在這邊開私家牙醫小診所的。
      「帶娣一來,我就食咯!」笑得花枝亂顫。


      IP属地:广东来自Android客户端5楼2020-08-27 12:03
      回复
        写的不错😊


        IP属地:浙江来自Android客户端21楼2020-09-13 09:21
        收起回复
          我的母親——她認命的。在她看來,窮都是命。「你啊……」她咬著一口用紙裹著碎煙草的煙,嗆了幾下:「咳,咳、命不好……可惜是女的,偏生落在這……。噯,你知道嗎?」她自己這輩子都過得踉踉跄跄步步不如意,也想拖我過的不自在。可我是不信命的……生來卻一身反骨。
          所以我只能找到一點散工,在教堂附近的士多店負責收銀、補貨、統計等等,恰好在這段時間認識了一個在教堂里被養大的孤兒文文。
          文文也許大不了我多少歲——或許跟我妹妹一樣的年紀。她穿著一身黑色的修女裙,跟著那位豐滿似笑面佛一般的mother每週定期領人做禮拜。她身體纖弱,唇色蒼白,故偶爾我偷懶歇一會也能在門口看到她正在安靜的修剪堂前的那一片青森。
          「hi,又係你呀?」文文緩緩露出一個微笑,但她面上的陰霾卻揮之不去。
          我放下一排花里胡哨包裝的煙盒,跟她打了個招呼:「早晨,文文。老媽媽呢?」
          小教堂沒有幾個人,就連上一個牧師都因為中風而猝死掉了,只剩下老媽媽跟著幾位小修女充當神職人員。
          「噢,她有事出去了。店里只有你?」她垂下濃密的輕羽,神色不明。這樣的她似乎有些憔悴,眼底見青,仿佛整夜難眠。
          我頷首:「嗯,老細今日休息。既然這樣,不如過來一塊傾計?」
          文文勉強打起一絲精力,笑:「好啊。」
          她拎起水瓢,黑筒袖子被枝丫勾到拉下一點,露出青紫。文文臉色一白,咬牙快速掩蓋下去。「帶娣,我修理完了,有事再說。」
          我眼疾手快,擒住她的手。
          一道一道傷痕,新的舊的結痂,帶着星星點點的燙印。
          ——那是煙灰燙下的紅印子,難看得跟地上癱瘓壓扁的螞蟻一樣,密密麻麻縱橫交錯,掖藏在由刮口形成的瘢痕森林。
          這種印子,就像烙在少女的骨髓裡。映得完好無損的肌膚越發晶瑩透亮。一向木訥而樸素的她,忽生地一段楚楚可人姿態。
          我屏氣:「你——」
          「不要看。」她的語氣很平靜,但又帶了莫名的哀求。「不要看……」
          手輕輕拂過一截藕白,也令她哆嗦不停。
          「你……」我頓了頓,謹慎問道:「……是你們媽媽打的?」
          是了,像我們這種生活在底層的小市民,無論如何都會存在欺壓勢小的情況。
          文文閉口,蒼白的唇緊緊抿成一條筆直的線。過了半響,她的眼裡慢慢滲出兩行淚,機械式搖頭。「不……不……」
          我抓緊她的手微微顫抖:「我已知了。」
          那必定是偷奸耍滑的小修女們幹的好事了。這裡素來不是什麼好地方,三教九流,男盜女娼是尋常。人在這小鎮不過都是能行走的商品,好心人是不會留在這的。
          有女人的地方便有江湖,何況人都是有私心的,見她楞生便惡意抓弄,也是常有的。
          「要是我能找回自己的親生父母就好了……或者,還記得自己到底是誰……。」她落寞得不自覺撫摸自己頸上的那條暗沉下去的銀鏈子。
          這已經老生常談了。文文總會那樣講。她是被人隨手遺棄在草叢裡,被外門採購東西的修女撿到,可憐的小姑娘,不知道自己的根在何處,又跟灘塗上枯黃凋謝的浮萍一樣無依無靠,最終落到淤泥之下。
          我看著她,倒是像極了之前戲班檯子上唱的『思凡』。


          IP属地:广东来自Android客户端25楼2020-09-16 07:28
          回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