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〇〇〇】
“叮铃——”
“天文者,序二十八宿、步五星日月,吉凶之象…”
“叮铃——”
“凶厄之患,吉隆之喜,其术皆出焉…”
“叮铃——”
清音急促。
裹挟着某种宿命知觉的风,以席卷的姿态扯破长空的黑暗。
“!”
东南面的天空之中,偏于五德之法而乍现的明亮星斗,缓慢地切合入偌大宇宙的星轨之中,只片刻便隐匿为平常的一颗,不知其所踪。
披着道袍的老者凝视着归于宁静的皎皎星汉,眉心皱成川形。
“自我阴阳家观星初始,尚未见过此等异象……”
阴阳消息,五行转移。杀生无常。
“罢。此乃天意。”
良久,收起手中罗盘,拂袖而去。
公元前二四〇年,阴阳家祖师邹衍有书《终始》,著天地异象,中有一章。
【〇〇一】
幽兰露,如啼眼。
无物结同心,烟花不堪剪。
草如茵,松如盖,风为裳,水为佩。
油壁车,夕相待。冷翠烛,劳光彩。
西陵下,风吹雨。
——李长吉《苏小小墓》
冰冷的干涸的让人生疼的血。
漫天的红和无边际的深渊。
被孤寂的痛感包裹。
向着虚空的尽头伸长手臂。
有没有人在那里。有没有人可以带她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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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咳。”
“……”
“咳咳。”有人低嗽几声。
“……”
“欧阳公子。”低沉沧桑的嗓音在头顶响起,似是压抑着某种莫大的不快。
``
深渊里出现微茫的洞口,毫不犹豫地捉住一点光线——
得救了。
``
“欧阳邪!”终于忍无可忍地爆发。“快给我住手——!”
“——!”因为头顶挨了一击而吃痛地低吟一声,被念道名字的少年揉着痛处,迷迷糊糊地睁开眼:“谁、谁啊,扰人清梦……”
模糊的视线逐渐清晰,眼前是比自己的雕花木桌高不了多少的一位老前辈,正捂着下巴涨红了脸,手里还攥着卷成筒状的书卷。“哎呀、班大师,”少年丝毫不觉得尴尬,反而眨了眨眼,迅速现出讶异的表情,原本清越的声线,在此刻却让人觉得十分欠扁:“是谁这么大胆,让您老如此动怒,以至于胡子都吹掉了一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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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混账小子,刚才扯掉老夫胡子的人不就是你吗!”班大师的眼镜瞪得更圆。这个小祖宗,已经是第几次在他讲到墨家的兼爱非攻尚贤之说时,支起书卷倒头大睡了?难道刚刚不是他自己跑来说要听听墨家学说的精髓所在吗?
道家尊人将欧阳邪送来机关城托付给墨家……虽说是别有内因,可这数十日来,上看下看左看右看,除却见识过了这位欧阳公子“自来熟”的本事着实不一般——和机关城里众墨家弟子,乃至项家诸位都相处得七分热络,还有偶逢天朗气清月圆花好,这公子会在回廊交错的花厅支上筝琴,弹些众人皆闻所未闻但却音色绝妙的曲子,再来就是他有别于常人的特殊嗜好,比方说三天两头泡在厨房钻研什么食谱,以及他随身佩得的一件兵器,由檀色的锦缎包裹,也不见他曾取出舞弄过……
这古怪调皮的小子就是道家尊人意向所趋的下任天尊?班大师有些郁闷。
想当日,欧阳邪抱拳颔首,“晚辈欧阳邪,日后多有叨扰,望前辈海涵。”谦逊地低一低纤狭眉梢。班大师拂须而笑,错看他成俊逸温良的少年。如今俊逸还是俊逸,只是这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德行,不是罪大恶极也绝不可称无害温良。
难道他果真是老眼昏花了?
班大师抚了抚余下几缕单薄的白须,属于老人家的不悦明晰地显露在稍稍平复的语调里:“既然欧阳公子觉得乏了,那我们就到这里吧,公子若是实在无聊,大可在机关城里四处逛逛,不必整日屈就我这糟老头子絮絮叨叨的说教。告辞了——”
班大师转身便走。
“哎、大师,您且等!”身后少年急忙快步追了上来。
“公子还有何事?老夫也非闲人,机关城内还有诸多事宜要去处理。”嘴上虽然这么说,班大师却停下了脚步,心中喜忧参半地寻思着,难不成这欧阳公子终于肯反省自己,决定要诚心诚意地向老夫请教学习?
“咳,晚辈是想说,”少年煞是诚恳地在班大师面前摊开手掌,修长纤细的手指间夹着几缕白须。“您的胡子落在晚辈桌上了。”
眯一眯眼,笑得如桃月清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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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孽啊!
班大师两眼一黑就要晕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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