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拉米奥!”
前方忽然而剧烈的变化并没有让安特亚斯感到特别意外,以前老将军曾见过比这更加激烈诡诈的决死之斗。事实上当加拉米奥掷出手中剑时他便预料到了弟子的下一步动作——用战马和武器分散对方注意,最后借助地形达到同归于尽的目的。
加拉米奥的策略并不复杂,在当前局势下也是最佳的应对之道。只是施行者必须拥有足够灵活的身手,以及毫不畏惧的决死之心。老将军能看出加拉米奥最后那一翻一扭并非胡乱拼命,而分明是带了中京国格斗术的影子。其技艺来源并不难猜——帝国诸将中唯有青龙骑士雷昂精通中京斗术。而雷昂指点同僚从不藏私,作为同辈兼师兄弟,加拉米奥从他那里学到几手绝技毫不稀奇。
真正出乎于老将军意料之外的,乃是这名弟子的毅然决心。在老将军诸多弟子中,加拉米奥的天赋悟性均属上乘,但在耐力坚韧等心性方面却很一般,再加上难免大贵族子弟所特有的狂傲脾气,以前干的蠢事不少,败绩颇多。
安特亚斯这次专程过来,正是为了处理这个徒弟所犯下的大过。不过,此刻,冲到悬崖边缘时,老将军已经顾不上那些了。在他心里回旋着的,只有这个学生自幼年起便在自己门下学艺的情谊,以及天真烂漫的种种往事。加拉米奥天生容貌精致,在幼年时更是可爱无比,那时候满门上下都爱把他当作一个好玩的布娃娃逗弄,连名字都叫昵称,直到加拉米奥长大后坚决反对,并戴上鬼面具表明决心,这才渐渐停止。
“伽米!”
安特亚斯冲到崖边大喊,心中满是痛惜。但随即却意外听到一声低沉呼唤:
“师傅……”
——悬崖外侧,一柄短匕首深深插入岩壁,加拉米奥竟然单臂死死握住匕首,仅靠一只手悬吊在崖壁上。他的另外一只手努力想要抓握住什么,只是石壁光滑,握住几根草茎都被拔出,身体反而愈发左摇右晃,甚是危急。
“加拉米奥!师傅在这里,坚持住!”
安特亚斯立即伸手,牢牢握住徒弟的手臂。用力想要将他拉扯上来,但加拉米奥并未跟着使力,而是抬头死死盯着他:
“师傅,弟子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帝国!为了卡奥斯!”
“上来再说。”
“不,师傅,我知道您为何而来——不错,我确实把一些塔利亚斯的俘虏卖掉了,但朝中人人知道,宰相本就是想让他们送死的!况且我换来的钱没有一个铜子用在自己身上,全部是用来重组舰队的!伊美尔达南下抽掉走了军团的大部精锐,达伦海峡这边只剩下一个空架子。我若是不想法子,用什么保卫这北方边境万里海疆?没有兵,没有船,光靠一道海峡天险能拦得住兽人大军?就是让青龙过来也做不到吧!”
悬挂在万丈崖壁之上,随时有可能坠落下去,然而此时加拉米奥却在理直气壮为自己的行为分辨。如果在常时老将可能还要与他辩驳几句,但此刻,安特亚斯只能淡然处之:
“先上来吧,有什么话,上来后再说。”
再一用力,终于将徒弟拉上来站到身前,加拉米奥脸上的鬼面具已经脱落,望着容色绮丽更胜于女子,眉宇间却终于透着勃勃英气的学生,安特亚斯觉得自己有很多话要和他说。然而思虑良久,最终却只是拍了拍学生的肩膀:
“……你长大了。”
差不多同一时刻,山崖下面,某处极其隐秘的海潮山洞里。
一缕黑色烟雾忽然出现在洞窍中,洞中静寂无风,烟雾却快速膨胀扩散乃至于最后消失。从逐渐稀疏的黑烟中渐渐浮现出两个人形,其中一个特别高大的身影,正是刚刚被加拉米奥“拚死”推下悬崖的玛鲁迈斯,而另一人黑袍罩面,却也是加拉米奥的老相识——黑龙军团副团长莫拉法尔。
“混帐东西,那小子差点把我推到岩石上!莫拉法尔,你为何不让我杀光那个镇子,给人类多造点麻烦也好。”
玛鲁迈斯随手将手中大剑插在地上,愤愤抱怨道。先前滚下悬崖时他身上碰伤多处,莫拉法尔讨好似的拿出一个药瓶想要帮他涂抹,却被前者一把推开,夺过药膏自行敷治——他从不会给任何人威胁到自己的机会,谁也别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