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工藤出院已过了一年有余,此时的工藤已经是东大的学生了。组织灭亡之后,一切回归正轨,每天都在学校和家之间奔波。工藤执意不肯住宿,似乎是对家里有着别样的眷恋,尽管家里只有他一个人。
工藤已经习惯了每天回家听到茫茫四壁笼罩着的回音,已经习惯了每天走向空无一物的餐桌,已经习惯了每天把鸡蛋煎焦把柠檬派烤糊,已经习惯了因为空腹喝过多咖啡而胃疼的进了医院;已经习惯了每周做一次全面的大扫除,即便依旧找不到那人存在的丝缕踪迹……
破碎的记忆告诉他,那人曾与他一起生活,就在这座房子里,可他始终什么都没有找到,仿佛那人只是存活在他的记忆里罢了。
工藤的朋友们曾经来拜访过他,服部,和叶,还有兰。和叶和兰都曾问过他同一个问题,之
后换来服部警告般的怒视。
“你真的不记得黑羽君了么?”
“我应该记得他么?”
工藤直觉般的说出这句话,他认为这么说可以减少她们的担忧,虽然他自己也不知道是为什么,但他还是这么说了,然后如愿看到了她们安心的表情。只有服部神色复杂欲言又止,却终究没有开口。
大学的时间空闲了很多,工藤因此被目暮频频“骚扰”,后来警视厅和学校达成共识,工藤只要期末回学校参加考试就行,其余时间都可以由他自己支配。
于是工藤开始将侦办案件当做工作,每天接下各种案子,在各地奔波,以至于在大阪的服部每次看到他都要先说一句,“工藤你又来抢我饭碗!”他每次都会挂上半月眼与服部互相吐槽斗嘴,他知道这是好友的关心,服部希望自己快乐,那么自己就应该表露出自己的开心,以此不让他太担心。
他们还是像曾经一样一起办案,一起找出凶手,但服部看得出来,工藤每次在进行了完美的推理找出凶手后不再一如当年喜悦,反而表现出一种释然,只余下了这份释然。服部知道工藤这是在用工作和案件麻痹自己的神经,以应对那些时时闪现又怎么都无法清晰的回忆。服部也知道他什么也做不了,有些东西,只有黑羽能给。所以他只能尽可能的装出自己毫不担心的样子,希望他快乐。
如此勉强,都只是为了彼此。服部平次永远是工藤新一最好最亲密的朋友和同伴。
工藤尽己所能的顾及所有人的感受,他不想让自己的朋友们担心,却始终顾及不到自己。他开始失眠,强迫自己不要睡去,这样就可以不用去面对梦里的那些曾经的剪影,那些明明熟悉至极,却怎么也看不清晰的剪影——白衣与蓝衣相对而立。
但其实工藤始终清楚的明白,自己是想见他的,想见到他的身影,想听到他的声音,想拼尽全力去抓住些什么,只是自己始终什么也做不到,除了看着他潇洒的转身离去。
那人如此突兀的闯入了自己的梦境,又如此突兀的转身离去,徒留自己凝视着他的背影渐渐隐入一片黑暗,何其残忍。
于是工藤的失眠越发严重,眼下的青黛色越发明显,却还在一味工作学习,谁也劝不住。已经,没有可以劝住他的人了。
工藤不明白曾经的他们之间是有怎样的感情,能让那些习惯那些记忆如钝去的刀,一次又一次的出现,磨得自己灵魂都生疼。他以为随着时光逝去,习惯也好,记忆也好,梦境也好,都会渐渐泯灭到不复存在,却未曾想那些零碎的记忆竟如久酿的梨花白,每次开启都醇香醉人,却烈性十足。
工藤从没想过戏剧性的转变来的那么突然。
那日下午他难得闲暇,捧着咖啡站在窗边远望,室内有些闷热,是快要下雨了,抬头看到天色灰蓝,像极了那人的眼眸。是了,这是他眼眸的颜色,与自己的天蓝相差不多的颜色。
工藤没想到自己竟然会那么自如的勾勒出了他的容貌,然后,
单片眼镜,西装礼帽,披风手套,一一附上——怪盗KID
手套披风,礼貌西装,单片眼镜,一一褪下——黑羽快斗
快斗。我终于唤出了你的名。
原来记起你的契机在这里,在梦里看到那么多次你的一袭白衣,于是一直在搜索各种与白相关的事物,以至于到最后发现自己的世界里只剩下了单调的苍白茫茫,却始终没想到与你相对而立的蓝。
那双灰蓝色的眸,深邃的,玩味的,惊喜的,宠溺的,清晰的映出自己神情的,灰蓝色眼眸,我终于把你记起,可所有人都以为我已遗忘,多好。至少他们不会再为我担心。
既然知道了他的名,找到他所在的地方,那就再简单不过了。
工藤总是在阳光正好的时候去看快斗,墓园里很安静,阳光洒下,一片圣洁。
“快斗,我来看你了。”工藤的手指轻柔的抚上墓碑,就像是在抚摸他的脸庞,只是他触到唯有冰凉,寒意直达骨髓,全身都微微颤抖,工藤静静的凝视着墓碑上那一方小小的照片,乱发的少年笑的幸福,定定的看着他,那样相似的脸庞,工藤突然想如果现在在那里的是自己,该有多好?……
工藤忽然仰起头,任阳光被眼前的云雾模糊成斑斑色块,狠狠闭眼咬唇,怎样也不肯让云化作雨而落下。
“快斗,我依照我们的约定,过的很好,连带着你一起,好好的活着。”工藤微笑着看着相片里的少年,“所以,不要担心。在那里好好等着我去找你。”
工藤没有意识到自己的语气有多么宠溺,笑得有多么勉强。
你不在了,是的,你不在了,独留我一人看尽这世间纷繁。
那些曾经,那些剪影,那些回忆,都被我深深埋藏,待得每次开启,醇香醉人。
而我,
——唯有在忆中,方能求得一醉。
这一场暮春将逝,这一场流年未尽,却奈何,春日已亡。
-The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