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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2012礼物,《黑魍之章》无删节版全文~~(比杂志连载的内容完整)

只看楼主收藏回复

大家2012好,我是山上跑丢的疯野猴子 候已~~去年十月一日在北京签售时,有很多MM拿着《生命师》给我签售,当时挺感动的,谢谢所有买书的人和喜欢《生命师》的美女们~~
我现在在写新的两个长篇,一个叫《来自另一个星球》,另一个暂未定名~~由于我有近乎竭斯底里的改稿怪癖,喜欢完稿后每隔一个月就不断修改稿子,改十几八次才肯放手,所以速度不是太快~~但我会尽力努力~~打滚~~
我的一本旧文近日会在另一家公司出版,是06年的文,满旧的,不过修改+新增了番外~~大家若不是太喜欢也理解啦,哈哈,因为是旧文,当时的构思和文笔都比较青涩,但如果支持,我无限感谢~~
作为庆贺新年,贴上《黑魍》的无删节全文,我是超字王,杂志连载是每期2W字,我总是超到2.8W甚至到3W,可怜的雅殿就疯狂删啊删,有些关键的情节都删掉了~~~呜呜,我自作自受,不怨天不怨地,怨自己废话多~~~
这次贴上无删节版,是首次在网络上贴全文,希望大家喜欢^_^
另,临渊霜看到请私下给我一个信息,有关广播剧的某些事想商量~~~谢谢


IP属地:广东1楼2012-01-11 10:56回复

    生命师·黑魍之章 (无删节版,转载请注明作者和是公主志的书系,谢谢)
    文\候已
    《公主志》长篇系列
    正如世上的一切东西都能赐予生命般,所有一切的有生命体也都可以被诅咒。
    无论是人类、动物、植物、昆虫、微生物、细菌、细胞……还是灵魂、命运、关系、情感、心情——
    全部,都可以诅咒。
    只要,
    继承了那来自最黑暗深渊的血缘与毒素……
    夜家。
    没人知道这个家族的起源,没人知道他们因何具有这种奇特的力量,只知道这个家族的人自古以来就以巫师、咒术师、诅咒师为职业,以及,他们永远出现在姚家的附近,与生命师为敌。
    他们没有姚家那种凄美的仙人传说,也没有崇尚的爱与梦想,更没人知道他们为什么会对姚家如此深恶痛绝,到了不同戴天的地步。
    或许,正是因为他们没有这些,才会那么地咒恨姚家。
    同样是拥有神秘力量的家族,一个活在光明中,一个却苟且在黑暗里;一个拥有美丽的仙人起源,一个却堕落在诅咒的深渊。
    别说什么爱与梦想了,
    他们唯一拥有的,就只是无尽的黯夜与诅咒。
    恐怖。
    黑暗。
    无情。
    冷酷。
    这些,都会成为诅咒的养分,让诅咒的力量变得更强更堕落。
    而其中最为优秀的诅咒师,更是——


    IP属地:广东2楼2012-01-11 11: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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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忘记说了,错字请大家自行忽略……我也是错字王,咳咳)
      楔子
      ……他大概,活不了多久了。
      这样的念头,最近常常在脑海中浮出,像一种逐渐浮出水面、无法再掩盖的真实,用缓慢而清晰得姿态,一遍遍地告诉他,那个“时间”已经越来越接近。
      他微闭了闭眼,如品味般,体会着这份微妙而又诡异的预感。
      直到肩膀上突然一个轻推的力量:“黯魍,怎么了?工作时还发呆,不太像你。”
      他回过神,缓缓抬起阴冷的目光,透过漆黑到能遮蔽所有感情的墨镜,望向身侧同样全身漆黑服装只是没有他包裹得那么密实严谨的家族同伴,静了好几秒,才低沉道:“没什么……”
      只是最简单的三个字,那黑沉阴森的声线却叫对方不禁吞了吞口水,仿佛硬被隔离开了整整一个世界,男子的声音多了丝无由的胆怯:“目……目标人物已经快到了,注意点儿。”
      他依然半垂着头,动作迟缓而冷漠,仿佛与这个现实世界或这个时代有种天生的隔阂般,又过了好几秒,才抬手轻推了推鼻梁上那副黑沉到几乎无法穿透任何光亮的墨镜,低吟回答:“好……”
      黑色的衣服,黑色的裤子,黑色的靴子,黑色的围巾,黑色的手套,不仅是密密实实不露丝毫,便是连面孔,也几乎全部遮挡在漆黑细碎到足足遮盖住大半张脸的头发与墨镜围巾中。
      即使,此时是没有阳光的阴冷午夜,就连月光也躲藏在重重的乌云背后,而他们甚至还站在树荫之下。
      可他,依然装扮地严严实实,不留一丝空隙。
      比吸血鬼还完美,比恶魔还冰寒。
      一个真正的黑夜生存者。
      依赖黑暗而生,依赖黑暗而活。
      “来了!”
      一架高级房车从路口缓缓驶来,在这无人的华宅门口,带着毫不遮掩的横霸与炫耀,华丽地出现在这无光的夜晚。它或许太过于信赖华宅中花费巨额建造的保全系统,却没发现在摄像机与红外线都无法发现的黑暗角落里,还有一群比绑架犯和恐怖份子更可怕无数倍的人类存在。
      他依然立在树荫之下,什么都不用做,只要眼睁睁地看着夜家的族人轻松得劫停了那辆高级房车,再轻松地将车子的主人“请”到这黑暗角落,最后才推推他的墨镜,伸手放在那恐惧颤抖中的中年男人前面。
      “抱歉。”他用没有任何歉意的冷漠语调,轻而沉地陈述:“您的竞争对手希望您可以从这个国家消失,所以我只好来稍微对您下一点儿小小的‘诅咒’,请不要害怕,不会伤害您的性命。”
      可惜他诚实的告知并不能缓解对方的恐惧,过于肥胖的中年男人拼命发出杀猪般的惨叫哀求:“你……你们是要钱吗……钱……钱我有很多!求……求求你不要杀我……求求你……不……只要你不杀我!我不止给你钱,你要什么我都答应你,怎么样??!!”
      隐藏在留海与墨镜后的双眉轻微地皱了皱。
      拜托!
      难道他看起来这么像变态杀手吗?!
      不过仔细想想,自己一身漆黑又戴着墨镜十足大变态地在这样的时间出现在这个地方,确实横看竖看歪着看也不像正常人士!算了,别追究了,还是赶快干完正经事回家睡觉吧!
      懒得理睬面前那肥猪的哭求,他闭上眼,黑沉如魔的嗓音在夜空中弥散:“以夜家第247代诅咒师的血肉为媒介,对面前此人作出诅咒——从现在起的二十四小时内,此人必须离开这国家,终生不得回来,否则『黑暗』将会降临在他的生命中——以上!”
      双手结印,中年男人顿时闭眼昏死过去,当明辰在迷惑中醒来时,他将彻底遗忘了今夜的遭遇。只是他会像中了暗示般,迫不及待地离开这个国家,从此以后,只要稍微冒出丝毫回国的念头,便如着了魔般,立即痛苦难耐,便是有人给予他天价的巨额,他也绝不可能会再想回来。
      而如果他真的冒死也要回来,那么诅咒的黑暗就会无情的降落在他身上,夺取他的光明——他的双眼将再也看不到任何的光,生命中只剩下无穷无尽的黑暗。
      黯魍垂下漆黑而模糊的眼睫,好了,等了整个晚上,现在终于可以回家睡大觉了,明天早上第一堂课还有英语测验,他要早点儿起床再复习一遍……
      如果,真的全部顺利解决了的话——
      “黯魍!”正准备离开,却听到负责善后的族人指着房车的后座大呼小叫,“你快过来看!这……这车上!这车上!”
      他微蹙眉睫,犹豫了短暂的一秒后,还是选择移动步伐,缓缓靠近:“有什么那么大惊小怪……”
      当他看清车上后座坐着的人时,剩下半句本要吐出的话被断死在惊讶中。
      豪华宽敞的的房车后座,坐着一个瘦瘦小小的男孩,看模样约莫也只有十二岁上下的年纪,单薄的身体穿着简单宽大的浅色T恤和吊带休闲裤。男孩怀里珍惜而小心地搂着一只旧旧的不知是熊还是狗的小布偶,目光却始终呆滞空茫地凝视着前方,好似什么都看不见,什么都听不到,便连黯魍他们在做什么、说什么,都仿佛与他无关紧要般。
      麻木,漠然。
      只是一个随处可见、普通而无表情的小男孩。
      平凡到走在街上、站在人群里,绝对不会让人多看一眼。
      却,叫那个向来黑沉不惊的他也被彻底震住,许久才反应过来:“这孩子是……生……命师……?”
      暗紫色的云雾缓缓遮挡住清透的月光,用一种温和而荼毒的色彩渲染上夜幕,呵护着,抚摸着,如一位披着黑灰色长纱的母亲,看不清楚容颜五官。
      那是自古以来就誓不两立的两个神秘家族。
      夜家与姚家。
      诅咒师与生命师。
      没人知道仇恨的原因,没人明白敌对的起源,大家只知道,夜家的人遇到了姚家的人,恨不能赶尽杀绝,绝不可能留一个活口。
      更何况,是最最怨恨的生命师。
      哪怕,对方只是一个十二岁的孩子。
      那也是,不共戴天的死敌……


      IP属地:广东3楼2012-01-11 11: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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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ONE
        每个人的心底里,都一定宿藏着一只黑暗的魔物。
        无论是多少善良温柔,多么公正无私,又或者多么淡薄红尘,但只要是人,心底就必然存活着那么一只黑魔。
        那是一只诡魅而怪异的魔物,它只会随着人心而有大小变化,却绝不会消失。
        因为只要是人,只要有感情存在,就必然拥有一块看不到底的漆黑。
        会恨,才会爱。
        会贪婪,才会渴望。
        会怨妒,才会珍惜。
        这就是感情。
        也是欲望。
        而夜家,便正是钻入这黑暗之陋隙中,利用人心最深处的脆弱,用人自己的感情来束缚住他们自己——最后,便纠结是『诅咒』。
        除了圣者和神明,没有人是不能诅咒的。
        而所以,这也是夜家仇恨姚家的原因之一。因为那个拥有仙人血缘的家族里,那群继承了神之魔法的生命师们,是他们唯一无法诅咒的对象。明明同是人类,却偏又不仅仅是人类,享有超越人类的特权,却无须付出任何代价,打着爱、梦想、渴望之类的美旗,鄙视着只能缩在黑暗中咬牙切齿的诅咒师们。
        也是活该他们被怨恨了整整一千多年。
        然而,若当真如此,那面前这个目光空洞的小男孩又是怎么回事?
        生命师不是怀抱着最深的爱和梦想吗……
        冰冷黑漆的四轮金属缓缓驶进夜家的旧宅,黯魍没看向那扇老旧乌黑的大木门,只低凝着目光,静静望着身侧那瘦小的男孩。男孩面上没有丝毫的慌张,意外地沉默合作,任由得夜家人带上车,又送到本该是他敌对一族的夜家。
        自始至终,整个过程,这孩子都没发一言。
        他只是怀抱着手里旧旧的布偶,目光漠然地盯着前方,什么都看不见,什么都听不到,仿佛世界与他无关,自己的性命也与他无关。
        太平静了。
        反倒叫黯魍这个轻松掳获对手的敌人,心里有种难以言喻的迷惑在微微打转……
        “什么?!今天的任务中抓到了一个姚家的生命师?!”
        明明是生活在无限黑暗中的诅咒师的本屋,大厅却意外地亮若白昼。现任夜家当家——夜霾高高在上地坐在舒软的高级沙发上,脸上写着满满地欣喜与得意:“黯魍,你做得太好了,居然活抓回来一个生命师!这可是天赐的大好机会!哈哈哈!太好了!太好了!对了,知道这小鬼是谁吗?”
        黯魍低下头,看向依旧静默无声立在一边的男孩。男孩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眼神木然地仿若一具尸体,只是在温婉缓慢的呼吸中透露着尚且存活的证明。
        不过,那算是“抓”吗?
        一个别说反抗行为,就连反抗的意思都没有,不闻不问不看不语,如木偶般的一个小男孩。
        他甚至怀疑,那孩子——真的是生命师吗?
        “我没见过。”黯魍依然是冷漠缓慢的语速,低沉得仿若地狱中发出的回音:“姚家新一代的生命师中,我知道长相的只有姚菲铃和姚菲镜,但不是他们二人。”
        没有温度,没有语气。
        即使回到自己家的住所,甚至面对的人是自己的亲身父亲。
        


        IP属地:广东4楼2012-01-11 11: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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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黯魍微吸口气,第一次觉得不太好对付。他本是最擅长找出人心弱点的专家,但面对这孩子,他却找不到任何可以渗透进去的细缝!他再一次仔仔细细端详着男孩,从发丝到面容到衣装……到每一个细节,无论看多少次,都不过是一个瘦小单薄的孩子,目光无神,面色细粉,一个看来被小心翼翼照顾长大却不知为何心如死人般的普通男孩……
          最后,他的目光停驻在男孩怀里那破旧不堪、分不清是狮子还是狗的布偶上。
          目光微变,只是瞬间。
          猛地——他一把男孩的怀里将那只脏久的布偶抓了起,举到自己面前,还没来得及细看呢,一直默不作声的男孩忽地便变了表情,扑上去紧张得拉住他衣服:“不……还给我……把比比还给我!”
          黯魍眯细了一双原本就深邃黑沉的双眼,更添三分阴冷。
          原来如此。
          没有人,真的可以完全无动于衷。
          只要是人,就没有……即使挂着神之后裔的名号,也终究,不过是一个十二岁的孩子,并非……
          “痛!”
          他刚想着,忽然右手上重重吃了一记痛意,抬手一看,才发现狠狠咬着自己的居然是他手里握着的那只破布偶!
          “还给我!把比比还给我!不要伤害比比!”小男孩叫得无比激动,全然没有了刚才那漠然空洞的态度。泪水在眼眶中不断打转,可怜又焦急地拽着黯魍的衣服不知所措。
          不!
          这根本不是什么普通旧布偶!这是——
          “放手!你这混蛋诅咒师!你再不放开我我就咬断你的手!哇吼吼哈吼吼——!!快放开我!不然咬死你,咬死你全家,咬死你们所有诅咒师!!听到没有,哇吼吼哧吼吼————!!”
          那只脏旧布偶张着满嘴足足有它半个身体长的利齿,发疯般对着黯魍的手拼命乱咬!疯狂地,毫不留情地,如一只狂犬病发作中的变态恶狗,以平均每0.01秒咬一口的速度凶恶残暴地对着黯魍那只可怜小手又吠又叫,那股前所未有的狠劲儿仿佛恨不能把黯魍的手给生生啃下来!
          黯魍微咬下唇,忍下手上的痛意,望着面前这只外表是脏旧布偶内在却毫无疑义整一个疯狗症末期病患的东西,足足五秒钟,才终于反应过来——这东西,这看起来脏旧又丑陋的疯狗布偶——居然就是这小鬼生命师的守护神?!
          拜托!
          听闻守护神是按照生命师的愿望而创造出来,那……这这这这这个守护神也实在太没品了吧!
          姚菲铃的守护神白虎懒是懒了点儿,好歹也算实力超凡,而姚仿的那几个守护神更是各有千秋,全是顶级的水平,就连姚决那个胆小如鼠的守护神,也是冰雪系最强的神级守护神。
          黯魍无力地再望了望手里那只还乱啃乱咬中的疯狗布偶,不禁擦了一把冷汗。
          姚家的守护神他是见过不少了,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没品位的守护神。
          “还给我!把比比还给我!求求你了!”
          小男孩还可怜兮兮地抓着他的衣服苦苦哀求,顺便将满脸的眼泪鼻涕全抹到他衣服上,而手里那只明显精神异常大脑小脑没创造齐全的疯狗布偶仍冲着他再可怜不过的小手继续发神经地在他右手上不断创造更多的狗牙洞。黯魍深吸口气,好半天才恢复向来的冷竣,面不改色心不跳地抬手就将手里的小疯狗布偶扔到书桌上:“你给我安静点儿。”
          话未说完,手指微动,桌上一盆再普通不过的小盆栽顿时发出黑色的微光,枝叶蔓延,延伸出来,将还想咬着黯魍手的疯狗布偶捆了个结结实实,最后还顺便将一颗半大不小的青色果实塞进仍咆哮不止的疯狗嘴里,终于让这小小房间恢复向来的安静。
          


          IP属地:广东7楼2012-01-11 11: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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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男孩见此状,哭得更厉害了,抓着黯魍得衣服苦苦哀求:“我向你保证,比比不是战斗型的守护神,它没有任何战斗能力的!求求你,将它还给我吧!求求你!”
            黯魍面无表情地扫了眼自己被咬到满是洞的右手,上面好几个洞还在狂喷鲜血呢——不是战斗型的守护神?!这只疯狗明显比战斗型的还恐怖一千倍?!话说回来,以防万一一会儿还是去注射一支预防狂犬疫苗,天知道那只疯狗的变态病症是否具有传染性!
            被捆成棕子型的疯狗布偶比比明显怒焰未下,可惜此刻动弹不得,连满嘴利齿都被塞住了,只能从喉咙里不断发出“咕——咕——”的低吼瞪着黯魍。而它那位与它形象彻底相反的小小主人则满脸哀求:“求求你,我不会逃也不会伤害任何人的,把比比还给我吧!求求你!”
            小男孩哭得面目全非,楚楚可怜地不断哀求,看来他也很清楚自己这只疯狗守护神很会惹麻烦,本来还想让它伪装成普通布偶抱在怀里掩饰过去的,不料还是被黯魍看穿。
            黯魍冷冷地望了他一眼,并不理睬,而是转身走向旁边的旧柜子,一拉开,里面密密麻麻地全是各种各样的外伤药物。他漠然地随手挑了两种,又取了一包干净的纱布与绷带,回到桌前。依然看也不看面前的小男孩与桌上的疯狗布偶,咬下右手的手套,对着自己血迹斑斑右手,面无表情地开始涂药和包扎。
            小男孩也不开口了,只是继续用无比可怜的目光直望着黯魍,比起那只疯狗,他的目光反而更像一只可怜巴巴的小狗狗,看得人心都酸软了。
            遗憾得是诅咒师并没有心,所以黯魍只是漠然地继续给右手上完药,包扎细致,然后起身,看了看墙上钟,微蹙眉睫。该死,没时间睡觉了!
            “我现在要开始看书,如果你们骚扰我,我就把你这只神经病守护神扔进火炉里烧掉。”
            没有任何威胁语气的威胁,却带着浓浓的黑暗阴寒气息。他相信小男孩已经知道,他不是在开玩笑。
            总算安安静静地复习了一个多小时的英语,当窗外开始透露出些微的光线,黯魍立即将窗帘放了下来,不让丝毫的阳光透入这阴黑的小房间。他起身,取下即使看书时也不摘的墨镜,又脱下外套,然后是内里的单衣,一件件,最后展露出因从不照射阳光而比雪色还苍白的背脊肌肤。
            微呼口气,他轻拨了拨自己额前过长的黑色留海,当取下可漆黑不透的墨镜与遮挡住半张脸围巾后,出现得是一张细腻清雅的十七岁少年的面孔。除了过于冰寒冷漠的目光,其他,都一如普通男生般简单纯净。
            一直坐在床上边默默掉泪边可怜兮兮盯着他的小男孩微有些看呆了,渐渐眼泪都忘记流,只是怔怔地望着黯魍那张过于苍白的漂亮面孔。直到黯魍发现他的目光,侧头低沉道:“转过头去,我要换衣服。”
            男孩这才回过神,面色瞬间赤红了一大片,忙转过身,再不敢看。只听到背后的一阵衣服与皮肤摩擦的轻柔声音,当声音消失,他才壮着胆子小心翼翼地回过头。
            那个漆黑阴森的诅咒师消失了。
            在他面前的,是一个穿着普通衬衣校服的高一男生正翻着干净的纯白色袖口。在那张纤细苍白的面容上,目光细长而幽黑,环绕着一份奇妙的孤独感以及难以靠近的冷漠气质。
            男孩微微瞪大了漆黑的眼眸。不过三分钟时间,亲眼目睹了一个恶魔变成凡人的过程,或许,是满奇特的。
            黯魍依然没任何表情,只冷漠地望了望桌上那只被捆成棕子的小疯狗,一把抓起塞进书包里,淡然道:“我要去上学,你乖乖留在这里,否则我就把你的守护神拿去透火。”
            他的声音出奇地冷然,太冰太寒,与他此刻的外表截然不符。其实有他控制的藤蔓锁在男孩的脚踝上,黯魍几乎已肯定这孩子断不可能挣脱开,更何况这里是夜家诅咒师的大本营。
            但他行事向来谨慎,多设几道防线,总是好的。
            “不……”小男孩看到被捆得像只球般的小疯狗被扔进黯魍的书包,忙急得大喊:“我……我保证不会跑,我会乖乖留下来!求你不要伤害比比!”
            黯魍没回答。
            他只是用冰封般的目光瞥了小男孩一眼,从书桌的眼镜盒里取出一付没有度数的黑框眼镜戴上,转身离开了房间。


            IP属地:广东8楼2012-01-11 11: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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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THREE
              仿佛所有的学校,都必然会有这么一、两个奇特的学生存在。
              他不一定是学生会长或者体育社团的健将,也未必就是举止嚣张的不良少年,干过什么惊天动地的行为。他什么都没做,但就因为什么都没做,不过是安安静静地坐在那里,就是一种与众不同的气氛,像一道氤氲的黑雾笼罩在身侧,叫其他人不寒而颤,无法靠近。
              那是一个,不管晴天雨天都一定打着一柄全黑色遮阳伞的一年级男生。
              明明是阳光普照、欢快明亮的清早上学时间,校园里到处是热闹喧哗的学生们,在这么一个欢快清爽的世界里,只有那一个人的四周,从楼上看去,漆黑的一个八角形伞面在慢慢移动,好像异世界的入口,黑得叫人心里莫名地冷惧,连魂魄会被吸食进去的深沉。
              “喂 一年级那个男生今天又打着黑伞来上学了!”
              “对对!我看到了!好恐怖,他的伞好像还特别厚,其他地方都有明亮的阳光,只有他的位置阴黑阴黑的!”
              “别这么说,人家可是全年级第一名,我们校长可是特别宝贝他!”
              “全年级第一名?!不会吧?!”
              “是呀,你不知道吗?听说几乎全部科目都满分,整一个天才似的!”
              总有好奇的女生在下课时间跑到一年级的教室门口来偷偷张望,然后便见到教室最后最远的角落处,他靠在窗边,躲在冰冷的树影中,静静地望着窗外的树丛。他望得那么仔细,仿佛教室里喧闹不断的吵闹从不存在,只有窗外的树木与风才是所有的一切,偶尔几只分不清品种的小鸟飞过来,在树上嬉戏吵闹,他就会看得更加细致,连上课的钟声响起了也不知道。
              “那人……好像和形容得不太一样呢……”
              本以为这么诡异的人,应该也长得十分阴暗恐怖,看了就倒胃口。却没想到,竟拥有如此斯文清秀的外表!在白得几乎没有任何血色的面孔上,细细碎碎的黑色留海长长地遮挡住眼睫,简单普通的黑框眼镜像一道温和的咒语,覆盖住他苍茫漠然的表情。明明是再平凡不过的衬衣校服,穿在他身上,似乎也微荡出一抹迷样的雾气,神秘,奇特,还有些微的异世界感。
              出乎意料地,他竟是一个长相如此漂亮细腻的男生。
              可他看起来根本不像是属于这个世界的人,尽管他坐在教室中,身后有整个班的学生与桌椅作背景,又穿着校服,戴着眼镜,看起来那么不起眼,一如所有十六岁的普通高一男生,没有丝毫的特别。
              但他身上的气质,与这个现实世界却格格不入,反而阴冷地像从地狱中爬出来的夜鬼,笼罩着一股难以形容的阴森。
              没有人知道他在想什么。
              没有人知道这个全学年第一名的男生,究竟是什么人。
              他从不主动与人说话,非必要也从不搭理任何人,没人知道他的背景与家庭,他的气质那么与众不同,带着神秘而诡异的气息,沉默寡言,面无表情——甚至,连“冷漠”的表情都没有!
              他,根本就不像“人类”。
              班上的所有同学,人人都对他有着一股莫名的恐惧,没人愿意主动和他说话,他们对他最大的对待态度,就是漠视——我们什么都没看见!拜托!那个好像夜鬼似的恐怖家伙根本不存在我们班上!
              否则,谁能和这么一位同学相处整整三年!
              而对于黯魍来说,这也是最好的相处方式。
              夜家流传着一句老话:要对一个生命下诅咒,就要先看穿这个生命。
              他来学校上课,不过是因为工作需要——诅咒师虽要无情,却又要了解情。只有熟悉人,明白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学会看穿人的弱点与恐惧,才能对人下诅咒。
              所以要活在人群里,观察,学习,揣摩,看透,却又不能付出自己的感情。
              大家都在猜测他这样一个异类在想什么,却不知道他其实什么都没想。
              不想。
              不喜。
              不怒。
              不悲。
              要诅咒别人,就要先把自己放在“人”的界限之外。这是诅咒师的法则,一切诅咒的起源。
              没错,其实大家的感觉是对的。
              很多时候,他也觉得自己并不是“人类”。
              窗外有明媚灿烂的阳光,可他照不得;风吹动树枝,树叶间“沙沙”的摩擦声像一首甜美的歌遥,可他感动不得;小鸟飞到他身侧,甚至跳到他手背上——它们喜欢他,他身上散发着一种与它们在某种程度上近似的感觉,可他抚摸不得。
              一照了一摸了,感情就会漏了缝隙,也许会蜂拥而出,再也收拾不了。
              他望着外面明亮而温暖的世界,慢慢闭上眼,似在享受,又像什么都感觉不到,带着阴冷难近的冰寒气息,若有似无地呼吸着。
              静得,如一滩全无生命的止水……
              突然,一个活泼好奇的声音在桌边响起:“嗨,你好!”
              


              IP属地:广东9楼2012-01-11 11: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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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黯魍连目光都没抬一下,开口就道:“是关于姚菲旋吧?”
                “嘿嘿,菲旋昨晚的失踪果然和你有关!唉,想来决叔叔还真可怜呀,一直把菲旋当作秘密武器地收着藏着,到这会儿才拿出来想跟我和艾瑞克对抗。不料昨晚居然被一只肥头大耳的猪给绑架了,那猪头还说是什么收藏家,想收一个生命师回家玩玩!气得决叔叔今天一早带着冰牙杀过去,可那只猪竟然完全不记得昨晚的事还急急忙忙地买好机票要马上出国。我就想呀,除了诅咒师谁能有这本事叫一只猪说滚就滚,那么说呢,呵呵……小菲旋他,现在应该是在你那里啦?”
                天真可爱的笑意中多了一丝奸诡,黯魍怎会不了解她话中的试探,目光微寒,冷冷一笑,顿时冰寒万里:“他——是在我这里又如何?”
                “哎呀,你可别误会,我并不是要和你作对!”菲铃眼珠子一转,双手合什,奸险的笑容也更像小狐狸了:“正好相反,我是来拜托你们夜家帮忙好好看着他,最好在下任当家确定前都别放他走,我就真是要大大地谢你了!”
                黯魍心神一凛,顿时明白:“你倒是挺有野心的,这么想获得下任当家的位置?”
                菲铃笑着转身跳上路边的台阶,动作轻巧如猫:“那当然!否则谁稀罕做这什么破生命师!”
                黯魍盯着她的盈盈笑容,似想看出什么微妙端倪,但菲铃笑得宛如堕入人间的小天使,明媚可人,全无破绽。他心思微沉,转身离开:“随便你,你们姚家之间的争斗与我无关。”
                菲铃这次也不阻止,只是笑容甜美地望着那个撑着黑伞的少年背影消失在转弯的路口,明亮黑眸微转,似又琢磨出什么鬼主意,突然得意一笑,喃喃自语:“这次可有趣了。”
                白虎甩甩懒洋洋的长尾巴,张嘴就来了一记特大的哈欠,见左右无人,撇撇嘴道:“你不是向来都很讨厌姚决吗?这次怎么主动帮他找菲旋?”
                菲铃转身一屁股坐到白虎背上,环抱住白虎那柔软细毛包裹着的颈项,撒娇般笑着耸耸肩:“我不过是太无聊跑来和小魍魍聊两句,和决叔叔有又何干了?”
                白虎微一愣,忍不住仰头大笑:“哈哈哈!原来如此,你从头到尾根本就没打算把菲旋的所在告诉姚决!”
                菲铃不语,只是将小脸埋在白虎雪白的毛发中轻轻微笑。笑着笑着,抬头又望着无限碧蓝的长空,忍不住轻柔柔地哼起歌来,那歌声淡薄柔软,随口捏来,又银铃般动人心魄,仿若天籁。
                这世上有许多人都会被表面欺骗到,就像她,顶着一张天真可爱的面孔,总是清爽开朗的迷人笑容,谁又知道她心底挖起了一条多深的鸿沟,黑不见底。她的直觉告诉她,黯魍和她其实是同一类的人。那个总是面无表情如死人般的阴冷少年,除了诅咒师的任务,没有任何东西能触到他的心灵,更别说让他展露出人类的基本表情。
                可是,事实当真如此吗?
                而且菲旋……菲旋……那孩子……也同样覆盖起了一层厚厚的伪装……她曾经花了许多时间与努力,都无法解开菲旋那顽固坚硬的蛋壳。
                也许。
                这反而是一个好机会。
                她心神微荡,回过头看向黯魍离开的那个路口,突然有种奇妙的感觉,居然觉得黯魍和菲旋竟也很像是同类。
                或许只因为。
                他们都是,被难以想象的无限寂寞,所层层包裹住的人。


                IP属地:广东12楼2012-01-11 11: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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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黯魍也不多语,起身弹了下手指,那条本来只有两三步距离的藤蔓锁顿时黑光闪起。菲旋半疑惑地抬起被锁住的脚,顿时锁链蔓延起来。他微惊讶,又孩子般地好奇,忍不住起身走下床,果然锁链随着他的动作延长起来,他走到那里,锁链就延伸到多长。他围着床铺跑了一圈,那锁链便根据他的距离适当延长或缩短,似有天生智能。
                  “我带你去厕所。”黯魍怕他玩得开心连去厕所都忘了,阴沉沉地开口提醒。别人一听到这地狱般的声线,早吓得两腿软成面条了,可菲旋这孩子仿佛天生便少了根筋,竟全然不怕他的声音,只不舍地又望了望桌上被困住的疯狗布偶,满心忧虑。可黯魍命令:“如果你敢碰它一下,我就立即把它拆了去做黑心绵被。”
                  菲旋心有千般不舍,最后还是低着头乖乖听话跟在黯魍身后。黯魍带他穿过走廊,不到几步便是最近的厕所。菲旋脚上还系着藤蔓锁链,黯魍也不担心,靠在门口等着。不一会儿,菲旋低头走回出来,黯魍问他“好了吗?”他也不回答,就低着头轻点了点头,就又跟在黯魍身后回到房间,爬回到床铺的角落倦缩着,顿时脚上的锁链恢复原来长度。
                  整个过程,这个年幼的生命师都听话得甚至可说乖巧的地步,反而是黯魍心里略起惊疑。他第一次认真地打量着缩在床铺角落的那个小小身躯。那是一副和一般十二岁大的男孩相比还略显单薄的瘦小身体,加上双手抱膝,整个人倦缩着,便显得更加瘦小了。穿着短裤式的吊带裤,深蓝色的,上身是白色的T恤,头发有些长,细细碎碎地,长到了肩膀上都忘记了修剪,将那张天真粉嫩的小脸遮挡住了一大半,就这一点侃侃而谈来倒是满有做诅咒师的潜质。可那张看似天真单纯的小脸上悬挂着的却不是天真单纯的表情,甚至比许多成年人还冷冽,眼中埋藏了整整一个星球的冰河世纪,那么漠然,那么淡泊,完全不似一个十二岁的孩子。他的眼神骤然望去总是纷纷扰扰的,流淌着许多深不见底的东西,但仔细端详,又似乎什么都没有,依然只是一个略有些漠然怕生的十二岁孩子,简单纯净地一如清澈无波的溪流。
                  黯魍凝视着床上的菲旋,菲旋也静静仰头望着他。二人就这么对望着,不动不语,一个阴森黑沉,一个冰雪冷漠,全都弥漫在这小小的简陋房间里。
                  黯魍本是对这孩子的身份无比清楚的,可此时此刻,竟莫名地第一次有些心慌起来。他知道姚家本家采用的英才教育,孩子从出生便以生命师的身份培养长大,样样都要求极高。这孩子既然是姚决的小孩,又被姚决藏了那么久当作秘密武器,那更是与众不同。但他横看竖看也只觉得面前不过是一个爱哭的普通小鬼,既不会操控物体也没见任何特殊能力,除了哭个不停,实无半分过人之处。
                  诅咒师能分辨出生命师,是因为在所有具有生命的人类中,只有身为神之后裔的生命师不可诅咒,所以他一眼便知道这小鬼的身份。只是——
                  “你真的是生命师吗?”
                  他本只是脑海中一闪而过的疑问,不料竟脱口而出。连菲旋听到也微怔了怔,可很快恢复向来的漠然,重复着他千篇一律的唯一话语:“把比比还给我。”
                  黯魍垂下本来就阴冷万分的目光,伸手推了推桌上的玻璃罩子,更添三分威慑:“你不老实回答,我就把这只疯狗拿去做枕芯。”修长的手指触碰到玻璃罩子,昨晚被咬到伤痕累累的伤口还微有些痛呢。
                  “……“菲旋咬下着唇,一言不发,唯有泪腺比谁都发达,一颗颗大泪珠子又开始坠落。
                  “还是不说吗?”黯魍把玻璃罩子又推远了一厘米,他从不作无聊的恐吓——说到的,就真的做得到。
                  “坏人!”菲旋猛地突然抓起床上的枕头就砸过来,第一次喊得那么大声,配合他惊人的眼泪,效果奇佳:“你是坏人!坏人!大坏人!”
                  床上的枕头、薄毯,床头的书本、闹钟一连串地砸过来,黯魍也不惊,依旧沉着一张阴冷扑克脸,轻松一抬手,便将东西一一抓住,动作奇快,从容不迫地又一一放到桌上,还要答得理所当然:“在你们这些自命不凡的生命师眼中,我们诅咒师本来就是十恶不赦的大坏人。”
                  菲旋把床上能砸的东西都砸光了,也伤不了黯魍分毫,不甘地低下头,忍不住又哭起来。整个房间只有他的小声抽泣,犹如清晨细雨,浠浠漓漓地。黯魍也不阻止,就由得他哭。许久,他才终于停下哭声,可怜巴巴地吸吸鼻子,微点了点头:“……是……我是生命师……”
                  黯魍望着他一张无奈又不甘心的孩子面孔,想从他的表情中看出他内心的端倪:“那你的这个……破守护神究竟有什么力量?”顺便又敲敲玻璃罩子,嗯,声音还不错,还能欣赏到里面那只疯狗布偶恨不能生啃了他的火暴眼神当点心。
                  菲旋摇摇头,声音蚊细:“比比没有力量。”
                  “守护神没有力量?”黯魍冷哧,莫非以为他是好骗的三岁孩童?!
                  “比比……”菲旋微弱地吐了两个音,便沉没下来,又过了半晌,才接道:“……只是妈妈留给我的遗物……”
                  “噔。”
                  


                  IP属地:广东14楼2012-01-11 11: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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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SEVEN
                    从那天以后,菲旋每天晚上都乖乖和他睡在一起,除了上学、去厕所和洗澡外,二人二十四小时粘在一起。黯魍本以为管这生命师小鬼十分麻烦,不料他竟然如此乖巧,又沉默寡言,两人相处起来难得地和谐。
                    而每次黯魍去诅咒回来,菲旋都会比谁都更早地发现他的伤口。随说夜家族人都知道诅咒师下诅咒时要拿自己的血肉做媒介,个个都是伤痕累累,满身残缺。夜家族人靠诅咒师来振兴夜家,却又格外惧怕黑暗阴冷的他们,谁也不愿意更不敢靠近,即使明知黯魍身上有伤,谁又会想到给他包扎或关心?
                    只有菲旋,这个即天真又漠然的孩子,从一开始,就全不怕他。
                    当菲旋望着他时,他发现那双猫眼般的灰色眼瞳里,映照出的竟是自己的心。
                    诅咒师本该是最擅长看穿人心缝隙的,他曾经看穿过无数人心的丑恶,下过数不清那么多的诅咒,却想不到,有一天他自己会被一个如此脆弱爱哭的孩子看穿。而更可怕地是,他竟不厌恶这种感觉。在这大家都不想不敢踏进的黑冷小房间里,只有这孩子能与他和平相处,淡漠地,寡言地,不会打搅到彼此,恰到好处。
                    不知不觉间,这个小生命师被他带回来也近十天了,可笑地反而是姚决竟然至今不承认被绑走的是他的孩子。姚决打得什么主意,黯魍心里也略猜到一二,不过那是父亲的事,与他无关,他也没兴趣多管。
                    他只是继续着他的监管任务,而又,略微有些享受其中而已。
                    夏天的夜晚总是闷热难当,但黯魍天生体温比常人低许多,菲旋渐渐喜爱上缠在他身上入睡,丝毫不觉得他阴冷恐怖,仿佛抱了个天然冰枕。黯魍也任由得这孩子如八爪鱼般盘在他身上睡觉,只要别说梦话别打睡拳,其它都随便他。
                    这晚睡到半夜却突然变了天,即便是在睡梦中,黯魍也对四周情况极为敏感。他睁眼望了望窗口,只感觉外面凉风阵阵,可能快下雨了。也不用起身,他手指一甩,顿时窗口的藤蔓植物蜿蜒伸长,攀到窗口位置,缓缓拉上窗栓,室内恢复常温。
                    黯魍回过头正要闭眼继续睡,忽然感觉到身侧似乎有些奇怪的、不寻常的东西,弥漫起一股怪异的违合感。先是手上……奇怪,为什么缠绕着类似丝线的东西……不不,那感觉应该说,更像人类的头发……可那个生命师小鬼明明是短发,头发没这么长呀……
                    他并没有动,只是面无表情垂下目光,望了一眼——却,叫他彻底惊慑住!
                    向来冷漠不惊的黑冷双眼中,泛起难以形容的惊讶。
                    搂着他左手手臂睡梦中的,根本不是那个什么生命师小鬼,而是——一个年轻美丽的十六岁少女!
                    长长的头发,犹如命运的纺纱,从他的左臂,到他的左腿,再到少女自己修长白皙的腿部,一直缠绕到脚踝,密密麻麻,乌黑亮丽,全部细细碎碎,缠绵匪恻,雾花般华丽优美。
                    而闭眼恬睡中的少女,拥有一张粉嫩细白的面孔,圆圆粉粉的娃娃脸像刚新鲜出炉的肉包子,可爱得叫人恨不能咬一口。紧闭的眼睫上,微灰色的睫毛长而分明,犹如弦乐之丝,全都依在黯魍的肩上,樱桃红的唇瓣离他的脸只有不到五厘米的距离!最可怕的是,她纤细而凹凸有致的身躯也紧紧贴在他的身体上,他能清楚感觉到她的胸脯与细腰,只穿着单件男装T恤而展露出的美腿也紧贴在黯魍的腿上,
                    黯魍认得,也很清楚,那一身松松的短袖男装T恤,正是睡前他借给菲旋当睡衣用的,菲旋穿着正好当成裙子,可眼前这位少女穿着却顿时缩水许多,只能勉强包住她到大腿的身躯,至于那双滑如白瓷的修长细腿,已完完全全暴露在夜幕之下。
                    他茫然地,有些搞不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可恍惚间又似乎突然什么都清晰明了了,所有的疑点,自闭的过去,弄不清楚能力特点的守护神……
                    不过,这又有什么所谓?
                    他,其实一开始就不是会在乎这些的人。
                    黯魍又闭上眼,感觉身侧那位睡梦中的美少女似乎吸了吸气,稍微换了个更舒服的睡姿,全然不晓自己此刻的变化,继续抱着他手臂恬睡。夜风被隔绝了在窗外,只有月光透过玻璃窗映照进来,辉辉洒洒,宛如跌了一地的钻石碎片,闪烁如镜。
                    他才想起,今晚是月圆之夜,即使有什么不可思议的事发生,大概,也没什么好惊讶的。
                    男孩也好,少女也罢。
                    魔幻也好,掩饰也罢。
                    他只是单纯觉得,并不讨厌她睡在他身侧的感觉。
                    甚至,还觉得有几份舒服。


                    IP属地:广东17楼2012-01-11 11: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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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冰牙一边在半空中慌乱闪躲一边不停地道歉:“啊呀……对不起!对不起!”
                      黯魍落在书柜顶上,左手还结印动作,右手抱着菲旋,忽然背后一阵寒气直逼过来,他反应极快,忙侧身避开,果然一块尖锐锋利的大冰锥朝他笔直飞来!幸好他避得快,只在他的左面颊上滑伤一道口子,鲜血微溢。
                      可黯魍却眉心深锁,从没那么生气过,扭头就吼:“混蛋!你干什么?!完一打中菲旋怎么办?!”
                      怀里的菲旋依然睡得迷糊,因为他抱得着她的力道特别轻柔,全然没把现实中的战斗状态让她感觉到。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么做,只是在抱着她的同时,舍不得地,就是不想吵醒她的美梦。
                      冰牙本就天生胆子特小,被这么一记怒吼,只吓得魂魄都丢了七分,浑身颤抖不止,如老鼠见了猫,哪里还敢回答。他还浮在半空中,忽然四面八方又蔓延出无数条黑色藤蔓,齐齐向他伸来,吓得他在空中狼狈地躲避,低头一看,门口不知什么时候竟站了一堆人,夜家上一辈的诅咒师几乎全都来了!看这阵势,他哪里还敢恋战,吓得忙从窗户飞出去逃命,可一冲出去就撞到一个软绵绵又湿湿粘粘的东西,他抬头一看,吓得险些当场昏死过去——那竟是一朵足足有五六个人大的巨型食人花!花蕊中间还淌着酸性的液体,掉在冰牙衣服上,把他衣服都烧出了一个洞!
                      “救命呀!原谅我吧,我真的不是故意的!哇——”
                      看到冰牙哭号着逃了,黯魍才从书柜上跳下来,左手收印,那朵巨型食人花便低下脑袋,缩回到花园里去了。冰牙一离开,房间中残留一地的冰雪也立即消融了,毕竟现在实际温度可是有二十度。夜霾望着冰牙逃离的背影冷笑:“哼,姚决这家伙一边谎称不是他的儿子,一边叫守护神跑到夜家来偷回人质……哼哼哼!这次他想再否认也不行了!黯魍,这次全靠你盯得这小鬼紧,否则……”
                      夜霾突然止了声,因为他回过头看到自己儿子身侧挂着的,不是什么生命师小鬼,不是什么自闭症的小男孩。
                      而是一个长发披肩、面孔美丽、身材矫好的少女。
                      而黯魍,小心翼翼地把她搂在怀里,面孔上看不出感情,可那轻柔细心的动作,已经出卖了他所有的感情。曾经何时,他会有那么温柔的目光?
                      简直,就像一个普通的十六岁少年,守护着自己最珍惜的宝贝。
                      守护?
                      诅咒师……却用到“守护”这个词?!这不是那些恶心的生命师才会创造出来的虚伪动词吗?!
                      他怀中的少女似乎还是被这一阵骚动惊醒了,缓慢地睁开眼,一抬头,披盖在脸上的零乱长发纷纷坠落下来,展露出一张美丽到无可比拟的细致面容。那双微灰的眼瞳中同时具有着超越年纪的天真与漠然,不可思议地,融合在一起,形成一种奇特的气质。她看了看混乱的四周和一地冰雪,又看了看抱着自己的黯魍,没有丝毫挣扎,仿佛被他抱着是那么理所当然,全然不惊。
                      夜霾却被这一幕吓得不轻,他忙揉揉眼睛,再一睁开,仔细查看,却见被黯魍抱在怀里的依然是那个瘦瘦小小的男孩,正望着黯魍,波澜不惊地问:“发生什么事了?”
                      黯魍低头扫了她一眼,淡道:“没事,你继续睡。”
                      菲旋便不在追究,靠在他胸口,闭上眼乖乖继续睡了。
                      黯魍抬起目光,才发现夜霾紧张地盯着自己,表情好似看到妖怪:“怎么了?”
                      “不……没……没什么……”
                      夜霾又望了望黯魍怀里的孩子,并无任何异常。细细长长的碎发半盖在她的面孔上,不过是十二岁的孩子,又瘦小无力,只能任人摆布,看起来全无反抗的力量。
                      可夜霾的背上,却惊得全是冷汗。
                      他说不清自己刚才看到的是什么,只是望着黯魍仍旧小心地将那孩子轻轻放回到床铺上,刚想起身,才发现自己的脖子又被她紧紧搂住了,拽都拽不开。没办法,他只好也躺回到她身边,漠然地望向父亲:“没事,我要继续睡了。”
                      夜霾咽了口口水,没擦额上的冷汗,而是冲其他人低喝:“我们出去吧。”
                      关上房门前,他又望了眼,见到黯魍正轻轻给那孩子盖上薄被。
                      夜霾如在地狱走了一圈,惊恐不断。身为诅咒师,本是最让人恐惧地,可此刻他自己却怕得不得了。
                      他见到了什么?
                      不不……不可能……
                      黯魍那孩子……可是比他或这群所谓长辈还出色许多的诅咒师……
                      一个活在阴暗地底的诅咒师,不可能会喜欢上了人……因为……如果他真的懂得了爱,那么……


                      IP属地:广东22楼2012-01-11 11: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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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LEVEN
                        “黯魍最近进行过几次任务?”
                        “回当家,有三次。”
                        “进行得顺利吗?”
                        “都很顺利。”
                        “没有任何异常吗?”
                        “没……吧……”
                        “怎么了?”
                        “这个……我不是诅咒师不太懂,不过,好像最近诅咒所需的时间……似乎……比以前久了些……”
                        “……”
                        诅咒时间变长?
                        也就是说——黯魍的诅咒能力降低了?
                        诅咒师的死忌,是绝对不能动感情。内心越黑暗越无情,诅咒的力量会变得越强。而所有感情中最不允许的,就是——爱。
                        绝不能,爱上任何人。
                        否则,这份爱会消磨掉诅咒的力量,减弱好不容易囤积起来的黑暗,最终,会毁灭诅咒师自己……
                        比一般人白皙太多、毫无血色可言的修长手指轻捏起眼镜盒里的黑框眼镜,将它戴在同样苍白如吸血鬼的隐寒面容上。明明是清秀精致到几乎一点即破的纤细少年,却用低沉微沙的嗓音冷道:“我去上学了。”
                        菲旋缩着小小的身子,抱腿坐在床铺的角落,细碎过长的发丝在这两周里又长多了几毫米,从半遮双眼进化到彻底遮挡住视线的程度,只能从留海的缝隙中张望出漠然而遥远的目光,盯着面前换好学校制服的黯魍,微干的唇瓣张了张,似乎想对他说什么,可仅仅是“似乎”——她很快又微咬下唇,依然一言不发。
                        黯魍看着她那欲言又止的表情,心里微沉。他不是不明白她想说什么,虽然她把心封得很深很厚,可同时,又特别地天真透明,只是旁人从来就没想过要看明白这孤僻孩子的心思而已。
                        这孩子并非给人感觉很孤独,而是她干脆整个人就沉浸在这种孤独里,把自己竖立在“人类”的范畴之外,不让任何人靠近,也不希望任何人靠近。
                        黯魍只感觉自己身体心脏的位置突然微颤了颤,明明早深信自己的心脏比石头泥土还黑冷无情,却突然想起一种仿佛前世才有的感觉。他垂下眼睫,微惊讶地低头看向自己的心口,可依然什么都改变,仍是这副躯体——就连破烂到几乎无法移动的伤痛时,都不曾有过这种怪异的撼动!
                        他有些惧怕起来,虽然很好笑,一个夜魔般只会让人害怕恐惧的诅咒师,此刻竟然会为一种不知道是什么的感觉而害怕恐惧。他忙掉头离开,刚步出房间,却又像舍不得般,回头又望了一眼,而菲旋仍是百年不变的动作乖乖抱腿坐在他床塌上——无论看多少次,都似缩在一个隐型鸡蛋壳里的姿态。
                        他忍不住,脱口而出:“我会尽量早点儿回来……”
                        话一出口,菲旋的动作表情丝毫不变,遥远到不知究竟看向些什么的目光却闪烁了一下,异常轻微地,却叫他看得清清楚楚。
                        是呀,比蜻蜓点水还轻微无波,若他不是那么一个擅长洞察人心欲望的诅咒师,他大概也永不会发现。
                        也许,这就是命。
                        他微吸口气,目光眯细,总有些怪异感弥漫进了胸口,便再褪不出去。他望着床上那瘦小的孩子,突然问:“讨厌我吗?”
                        好白痴的问题。
                        夜家与姚家,诅咒师和生命师,千百年来的死敌。
                        他可以无情无爱无念无想,却,从小就记住了——姚家的生命师是最恶心丑陋的存在!
                        他绑架了这孩子,俘虏了这个年幼而无任何反抗之力的小小生命师,将她困锁在他房间里,不给自由,抢走她心爱的守护神,不给她回家的权利,事到如今,他还问这么一个愚蠢肤浅的问题?
                        他……究竟是怎么了……?
                        似乎总有些与前不同的事在渐渐发生,有一株绝对不该存在的小芽在悄悄滋生,他看不清楚,还不知道那会结出什么,可他却莫名其妙地狠不下心抹杀。
                        也许,真正在期待依赖的白痴是他才对……
                        菲旋微愣了一下,向来无甚表情变化的小脸中涌上小小的疑惑,可她很快就恢复如常,看了看黯魍的书包——她知道,她最宝贝的比比还被他捆在书包里,可她还是肯定地摇摇小脑袋,直视着他的目光中没有丝毫惧怕,反而肯定地问:“为什么要讨厌你?”
                        黯魍反而不知该如何回答,心里那紧绷的弦是微松了口气,但……这能代表什么?
                        他是一个诅咒师,这孩子是生命师。
                        对,不代表什么。
                        当和姚决谈好条件,这孩子就和他再无任何瓜葛,他还是那个黑暗阴冷的他,而这孩子……不,这伪装成孩子的少女,便会被姚家保护起来,除了战场上的对垒以外,他们二人再不会有任何其他的见面!
                        他终于还是走了,离开了她的视线。
                        他很清楚当他不在的几个小时里她会是怎样的表情——她会抱着自己的腿,低着脑袋,沉着目光,缩在角落整整一个白天,不吃不喝,将自己困在小小的壳里,谁也不能打开,谁也触动不了。
                        黯魍闭上眼,控制自己不要再去想。诅咒师只能活在也只配活在黑暗里,而身体由表到内的各种痛楚破损,也叫他十分清楚——他活不了太久。
                        既然想了也没用,那还是不要想了……
                        他依然面无表情地打开那把阴黑的伞,他连照到阳光的资格都没有,活在黑暗中,不就是这个意思吗?
                        他有些思绪混乱,而没发现,屋中有个人一直跟在他身后。其实从他说那句“我会尽量早点儿回来”时,那人就在房门的对面看到了,全部一览无余,看得清清楚楚。
                        夜霾不敢相信,那样的表情与目光会出现在这个儿子的身上——尽管只是一瞬!
                        可,已经足以毁灭这个夜家新一辈中最后的诅咒师了!
                        夜霾眼里流转过一种黯魍从来不会的黑暗力量,一种名为“残忍”的东西。
                        一切负面的东西,都可以成为诅咒师的力量。
                        没关系,反正,黯魍只要保持无情无爱地阴暗就好了,这孩子是夜家最后的希望,将来,这孩子也是无可争议、唯一能成为夜家当家的继承人。
                        所以,今时今日还能拥有六个继承人的姚家。
                        即使少了那么一个……也算不了什么吧……


                        IP属地:广东23楼2012-01-11 11: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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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TWELVE
                          下午三点是一天中太阳最猛烈的时间。
                          毒辣辣的阳光,从课室朝西的大玻璃窗外毫不留情地闯进来,将下午的课室照晒成整片刺眼的橘红色,大家都在炎热中都变得不禁烦躁起来。
                          “搞什么呀,学校怎么不装空调!想热死人吗?!”
                          “看了天气预报没有?今天最高温度居然有三十八度!南方城市就是神经病,现在可是十二月呀!”
                          “算了吧,就我们这破地方,要到一月才会开始冷!哪年不是十二月还穿短袖的!可恶,没空调弄把大风扇来也好呀!就这破烂小吊扇,谁受得了!”
                          怨声载道,让本来就闷热的天气更加烦热了,连老师都忍不住频频擦汗。
                          只有他,身上一滴汗都没有。
                          清爽地不食人间烟火。
                          再凶猛的阳光,也被遮挡在树丛外的世界,只有他这个最角落的靠窗位置,散发出来的阴冷气氛,连阳光也要甘拜下风。虽然靠窗,但他位置的窗外对着刚好是一片密密麻麻的树丛,无论春夏秋冬,都是荫凉的风景。但树荫挡得住阳光的直射,也挡不住这铺天盖地的高温酷暑,总归,他是与众不同的。
                          秀气斯文的面容上却爬着连地狱之鬼也要为之惊悚的黑暗气质,他望着前方讲台上的老师,却没有任何一个老师敢在讲课时与他目光对上。班上一众忍耐不住酷热的同学,纵然羡慕那个清凉的角落,也绝没有一个人敢上去说一句“可以和你换位子吗”。
                          他太可怕了。
                          只是坐在课室最后一排的角落,只是知道他望着前面的黑板,便叫全班每个学生都感觉背脊仿佛被妖魔瞪上的感觉,不到一年的相处,几乎全班同学都被吓得心脏衰竭,原本最健康的那个,现在也一天发作三次心脏病。
                          他并非不知,他只是没兴趣为这些事去思考。
                          十六年来的生活,从来没想过阳光其实是一种还算不错的东西。
                          诅咒师不能照晒阳光,虽不至于像吸血鬼般一遇光便灰飞烟灭,但对诅咒师来说,这也是最剧烈的毒药——如高浓硫酸,不死也能伤得体无完肤。
                          是呀,阳光对他而言,一直就是这样的存在。
                          只是……此刻望着外面灿烂明媚的阳光,他就忍不住想起那天中午,那个小小的孩子坐在树下,被叶缝中碎碎点点的阳光照到时的明亮模样,明明心里觉得十分怪异,还是乖乖地啃着他买回来的蛋糕当午餐。那双灰迷色的眼眸始终凝视着他的脸,没有一秒移开,他仿佛能看到她小脑袋上竖起的猫耳朵,还是折耳的……
                          对了,她真的很像小猫。孤僻,冷漠,不亲人,明明想叫他一直陪伴在她身边,却死不肯开口,固执又单纯,而当她半夜变回成少女时,又是难以形容的抚媚,玲珑曲线的身躯完完全全粘在他身上,全然没意识到她是一个妙龄少女,而身侧的他是一个如假包换的男生……
                          糟糕,他在想什么?
                          他刚才——居然在回忆她只穿着大T恤睡衣半夜那幅美丽诱人的模样?!
                          赫然发现自己此刻居然是脸色微红的尴尬表情,他忙闭眼,回定神志——对,她只是一个生命师,其他什么都不是!给她喂食,为她额头上的磕撞而心痛,夜晚由得她抱着他手臂入睡,不告诉父亲她能力的真相,带她一起到学校,给她买一堆甜品当午餐——全部,都代表不了什么!
                          他是不想不思无爱无恨的诅咒师,他现在在胡思乱想什么?!
                          咬着下唇,咬到微尝到血腥味……对,什么都不要想,只要不想,就不会有感情……
                          放学钟声响起,他仍旧打着黑伞阴恻恻地独自离开。明明是一成不变的放学路线,却突然注意到路边的蛋糕店,正确说来,是蛋糕架上一盘盘新鲜出炉的蛋挞吸引了他。
                          说起来,上次那一堆蛋糕里,那孩子似乎特别喜欢吃蛋挞,尤其是葡式蛋挞。虽然最后她都把所有的蛋糕都吃完了,但开始一伸手,她就拿起一个蛋挞,吃完了,还不够,继续拿第二个、第三个……直到所有的蛋挞都吃完,她才开始吃其他的。
                          黯魍看着那些黑黑黄黄的小东西,焦焦地,甜甜地,一入口,像果冻一样软滑,不喜欢的人嫌它太甜腻,可喜欢的人……
                          他买了一盒。
                          这也没什么,他并不是对这些小东西有特别的感情,也并非代表了他对那孩子有什么奇怪的感情。反正吃什么也是一餐,他只是想给她吃些她喜欢吃的东西而已。
                          回到夜家门口时,原本阳光火辣的天空,不知为什么竟无端灰蒙起来,似乎快下雨了,却又下不下来,只好纠结成低哑的咆哮,哄哄窿窿地,痛苦呻吟。
                          黯魍无表情地推开房间门,却故意般先亮出手里刚买到的蛋挞,还是新鲜刚出炉地,带着热气,特别香脆可口,她该会很欢喜。或许是曾经自闭的原因,她的表情总展露地不明显,即使喜欢也绝不会主动开口,可他就有办法看出那缩在无声壳中的女孩内心……
                          然而提着蛋挞的手悬在半空中停住——
                          她不在!
                          那个每天倦缩在床铺角落,只待他出现,才会在眼中若有似无地闪烁过点点欢喜的孩子——她不在!


                          IP属地:广东24楼2012-01-11 11: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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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黯魍愣了愣,脑海瞬息间已思前想后,直到下一秒看见锁住她脚踝的藤蔓盆栽也不在,他才扭头奔了出去!跑得那么急,一路上看到他的族人都吓了一大跳——曾几何时,会看到他那么惊慌焦虑的表情?!
                            不可能的……不可能的!
                            她不可能凭空消失!也不可能移动到带着他诅咒的盆载,任何一个生命师都办不到——能移动那盆藤蔓的,只有诅咒师!
                            是姚决答应了条件,所以父亲把她送回去了?!不会的……他很了解父亲,得了一个这么好的要挟人质,怎可能不把姚决榨干榨净了?!便是榨干净了,也不会让她回去——杀人灭口,在夜家算不了什么!连诅咒都敢了,还有什么不敢!
                            那,是为什么要把她带走?!
                            他闭上眼,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感应四周的气流。对,他无法察觉身为生命师的她的气息,可他能探知其他诅咒师的黑暗气息……父亲在……在……是后院!
                            没有空顺着蜿蜒如蛇的走廊跑去,黯魍转身翻过栏杆,跃过隔墙,几乎是直线奔向感应到的方向。也许菲旋并不是在父亲那里,可那是他可以得知她所在的唯一线索……
                            当奔入后院时,一抹鲜红刺目的血花整好在他眼前略过,犹如空气中的诅咒,又像下午时的太阳,艳丽而毒辣,刺咧例地在他眼前绽放。
                            “啊……”
                            菲旋的哀叫割破了他的耳膜,小小的身躯在半空中朝后摔去,最后整个坠落在泥土地上,太轻了,还弹了一下,才又坠落!他惊地骤然间仿佛丧失了所有的神经,竟连一句话都说不出话来,怔了两秒,直到看见她左肩上飞速渗出的血水,将她的衣杉和背下泥土全染成艳花的色彩!
                            他终归是没发一言,只是急扑上去,二话不说先撕开她左肩上被赤红液体湿透的衣衫,血腥味扑面袭来,几乎将他击倒——那是被一个被贯穿的伤口,从左肩的前面,一直穿透到左肩的背面,传透得很彻底,肌肉和神经,全都血肉模糊,分辨不出。
                            黯魍倒抽口气,吸进心肺里却全是玻璃碎片般割裂地巨痛。
                            不是的……
                            血而已,他看得多了。每一次任务,每一次诅咒,他都是带着血腥味回来,自己看着那些丑陋的伤口,自己包扎,已经熟悉到了麻木的程度!
                            他还惊什么?他还有什么好害怕的?他甚至连自己的死期都不在乎……
                            却,原来。
                            还有没看清晰的一面。
                            不是不懂痛,而是以前还没知道真正的痛是什么!会撕心裂肺地,从来就是不自己身上那些破破烂烂的神经,而是从心脏蔓延出来的剧烈,先贯穿了心脏,再击毁脑子,连手脚都不放过,全是艰巨的颤抖,便连触摸一下她的伤口,都变成最恐惧的挑战。
                            然而颤瑟的手指还未延伸到那片殷红上,还未亲手触摸证实自己并非做梦,那双灰如迷雾的双眼便先骤然睁起,仿佛有什么默契感应般,她抬眼看着面色苍白的他,怔了两秒,眼里便孵化出一抹除了他以外没人明白的微喜:“你……你……回来了……”
                            她笑了。
                            明明左肩上血泊模糊,倒在地上动弹不得,魂魄不齐,却先挤出一抹她所独有的淡漠笑意,在眼神中荡漾不止。那是最贴心的欢喜,最纯净的欢喜,最直接的欢喜——纵然没有灿烂如花的笑容,可她的欢喜仍一览无余。
                            因为,她本来就如孩子般纯真无瑕的存在。不只是外表,不只是壳的伪装。
                            她的心,虽然孤冷,也是纯真无瑕的孤冷。
                            黯魍却被这一个笑容震摄住,她……肩上伤得那么厉害,却先笑了出来,就为了见到他回来由衷地欢喜着——她究竟有多喜欢他,其实,根本无需考量……
                            “黯魍!”
                            冷喝在这一刻犹如一记雷直劈到黯魍身上,站在另一边树荫下的夜霾似乎也极为愤怒,直气得连表情都扭曲了:“你在做什么?真难看!那小鬼可是生命师呀,你居然在关心一个生命师的性命?!”
                            夜霾这次是动真格了——非杀了这生命师小鬼不可!便是要挟到了姚决,可损失了夜魍,那才是得不偿失!姚家有六个下任当家继承人,可夜家这边却只剩下一个诅咒师——没了黯魍,夜家就完了!他这个当家还谈什么风光和复仇,都不过是笑话而已!
                            所以,还是应该趁什么都没发生前,杀了这个生命师小鬼!
                            黯魍——才是他真正精心栽培的最佳筹码!
                            夜霾仰头傲道:“姚决是终于答应了我的条件,不过我不想交易了!你说得对,生命师还是应该杀干杀净的,这小鬼是第一个!接下来就是姚菲铃,还有姚仿和姚宫他们,哼哼,叫他们本家的生命师都死光光……哼哈哈哈哈哈!”
                            黯魍蹲在菲旋身边的背影似乎微微颤动了一下,可并没有起身,也没有回过头,所有的目光都依然只停驻在菲旋的伤口上。菲旋已经昏迷过去了,她跟黯魍说完了那句,便痛得失去了直觉。可即使昏迷,小小的眉心也是深蹙着,减免不了透骨伤口中传来的疼痛。
                            夜霾见他没反应,本来的得意也顿时转为了怒火低吼:“黯魍!你该不会说……你舍不得了吧……你忘记自己是诅咒师了?!你竟然为这种无聊事分心,降低了诅咒的力量!”最可恨地是,黯魍居然就这么没任何遮蔽地站在庭院中间?!此刻虽非艳阳,可仍是大白天有紫外线,他身为诅咒师居然连最最基本的一条规则都不顾了,任由自己晒在太阳之下?!就为了这么一个生命师的小鬼?!
                            黯魍终于回过头看了过去,却是叫夜霾心神惧震的一眼——黯魍望过来的目光,竟是前所未有的压迫!
                            他在生气!
                            


                            IP属地:广东25楼2012-01-11 11: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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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尽管他本来就十分黑沉吓人,可此刻夜霾和他身边那些上一辈的长老才知道,往日那些根本不什么了——他此刻的表情才叫人心神俱裂得恐怖!那是最慑人的压迫力,犹如恶魔复苏,从阴暗的地底深处爬出来,光是被他的目光咬住,已经惊惧得动弹不得,颤抖不止!
                              夜霾惊慌不已,可越惊也越怒:“你……你你你你!你……你这什么意思?!你是不是忘记了这小鬼是什么人?!”
                              黯魍垂着黑幽幽的目光,无血色的苍白唇瓣紧闭不语。他伸出同样无血色的左手,轻轻地,握住了菲旋无力垂在地上的右手。那只手真小,软软滑滑,就像她喜欢吃的蛋挞一样。
                              他将她小心翼翼地抱入怀,尽管她已经昏了过去,可他还是特别地谨慎,生怕弄痛到她,所以起身动作也特别慢。最后他横抱起这瘦小的孩子,面色低沉地犹如死神附身,骤然开口,却是淡淡地回答了一句:“没有。”
                              夜霾和他身边的几个一起意图取菲旋性命的诅咒师长老们都不禁吞了下口水,虽然装得很冷静无波,可其实心里早惊得狂跳不已。他们本以为都很了解黯魍很容易操控他,可此刻他们这群当了几十年诅咒师的老家伙,却被他们培养出来的这个少年吓得心魂不定。
                              没错。他们刚才确实是想趁黯魍不在,取了这生命师小鬼的性命。
                              因为担心她的能力,所以只敢把她放在庭院中间,周围根本不敢有任何死物,又隔了二十米以上的距离,才操纵藤蔓从远处攻击。没想到这小鬼全无反抗,轻而易举就被藤蔓贯穿击伤,根本不足为惧。本打算第二击就贯穿她的心脏,取了她的小命,却不料黯魍突然出现,还莫名其妙地阻挡在他们和这小鬼之间……
                              现在,该怎么办?
                              几个长老都瞪着夜霾,要他下决定。夜霾气急败坏地大吼:“别管黯魍!先解决那小鬼就什么事都没了!”
                              这话一出,大家的攻击都一致了,所有藤蔓都极快地攻向黯魍怀里那个还淌着血色的孩子。可黯魍速度更快,他一记后跃避开,在无数的黑色藤蔓中,来回闪避,动作干脆利落,丝毫没有半分忧郁的时间,可他全避开了。
                              他被当作夜家的未来当家来抚养长大,并不仅仅因为只剩下他。
                              而是因为他——确实很强!
                              夜霾和众长老的攻击组成一张网,不只是藤蔓,连庭院里的每根草屑、每一朵花瓣,都从四面八方地攻击过来,叫他避无可避。可他翻过身,左手仍抓着菲旋不放,右手却熟练快速地一阵结印,黑光闪动,刹那间,泥土松动,巨大的食人花从黯魍脚下冒出,在他和菲旋面前迅速生长巨大,张开淌着酸性液体的花蕊,冲夜霾和众长老射出一连串酸性腐蚀液攻击,吓得他们狼狈闪躲,哪里还顾得上攻击!
                              夜霾一边抱头闪避,一边咬牙瞪着立在食人花后面的黯魍:“你疯了你!你居然在保护一个生命师?!你别忘记,生命师是我们的死敌,他们是最恶心的存在!”
                              黯魍面色依旧冷如恶魔:“我没有保护她。”
                              是呀,他没有在保护这女孩,他不是想保护她的,他只是……只是……
                              他只是,什么呢?
                              他低下头,看着怀里的菲旋。她伤得那么重,左肩还血流不止,那些血顺着她的左肩,沾染到他的白色衬衣校服上,艳灿灿地盛开着,模糊了他的视线,也模糊了他的心。他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他只知道,她看起来是那么脆弱瘦小,虽然挂着生命师的身份,却一点儿反抗的力量都没有,只会缩在角落,把自己藏在自以为很结实的壳里,可其实……
                              他微咬下唇,怀抱着菲旋的手轻轻收紧。
                              他抬起头,面色冷得吓人:“我只是……不想看到她死去……不,你说得对,我是想保护她!”
                              夜霾听到他那么坚定的语气,只吓得整个背脊都凉了:“疯了!你真的疯了!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你……!”无爱无恨的诅咒师,连拒绝的情绪都不会存在, 现在居然说想保护人?!
                              可黯魍似已下定了决心,他又结了一个印,顿时天空上很快就黑压压一片。无数的乌鸦汇聚,驮负起他和菲旋。没和夜霾他们纠缠,黯魍一敲手指,乌鸦群便带着他们离开了!丢下夜霾在地上吼叫:“黯魍——!”
                              黯魍连头都没回。
                              待他一离开,地上那棵巨型食人花也收起花蕊,慢慢钻回进泥土里。
                              可恶!可恶!可恶!
                              夜霾瞪着黯魍消失的方向,气得连声怒吼。那孩子,明明从小到大从没反抗过自己,如今——却为了一个生命师而反抗自己?!
                              世界颠倒了吗?!
                              诅咒师竟然会对人动了感情和保护之心——?
                              而且,对象还是千百年来的死敌,连和平相处也绝不可能的姚家人——甚至是一个生命师?!
                              太荒谬了!这……根本就是……世纪大笑话……


                              IP属地:广东26楼2012-01-11 11: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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